救贖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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程煜正在一層細細檢查墻壁和地板，並未發現暗門或者機關之類的入口或出口。耳機裏傳來蕭行的聲音：“程警官，入口在車庫。”
他和景曉峰火速趕往車庫，途中看到南側的采光天窗發著明亮的光，用的是玻璃棧道常用的超厚防爆玻璃。
程煜撬開車庫門，車庫裏除了那輛銀色轎車，還有三輛一模一樣的黑色suv。白色墻壁上有一張巨幅畫，畫裏有個門，程煜試著推了一下居然開了，穿過一條長長的走廊，他們來到了一扇厚重的鋼門面前，程煜試著敲了一下，連空音都沒有。
景曉峰沮喪道；“這種門炸彈都破不了，怎麽辦？”
程煜：“給消防打電話，試試看能不能把采光天窗切開一個入口。”
景曉峰：“原梾怎麽辦？暴力破門會不會刺激林躍？”
程煜：“我試著開鎖，消防來了先待命。”
“是。”
林躍突然變得異常平靜，他抱起原梾，原梾突然睜眼再次一腦袋狠撞上去，林躍側身躲開，死死掐著原梾的脖子道：“就算死，我們也要死在一起。”
原梾被勒的青筋爆出，只感覺眼前五彩斑斕的光影中出現個巨大的黑影，他臉上掛著怪異的笑，隨手摸到地上的一罐什麽東西朝林躍太陽穴重重砸去。林躍沒想到他力氣突然變得這麽大，被砸得懵了一瞬，再次按了右手按鈕，原梾左腿抽搐一下，全然不管不顧地抓著他的衣領一腦袋狠撞上去，他找不著武器就把自己腦袋當鐵頭功用，林躍一拳擊他頸部，原梾仰翻在地急呵出一口氣，他好像不知道疼，滾身踹開林躍時順手超起身旁的噴霧劑，林躍此時恰好撲過來，原梾急亂中按了按壓泵，有什麽霧氣一樣的東西跑出來噴了林躍一臉。
林躍知道那是什麽，急怒中他抓著他肩膀死命朝吧臺砸去，噴霧罐摔出去，原梾感覺不到疼，只感覺自己身體像要散架了，林躍撿起摔到他身旁的噴霧罐也對著原梾亂噴一氣，一旁的掃地機器人這時跑到原梾手邊不停地撞他的手：“請保持前方空曠！”
原梾根本不知道那是什麽，抄起來就砸，林躍手中的噴霧被打掉，掃地機器人倒翻在地哀嚎：“哎呀，主人我翻車了，救命！”
空氣中彌漫著濃濃的□□味，兩人同時劇烈嗆咳起來，林躍可見地動作遲緩許多，翻到原梾身上死命掐著他：“你心心念念的答案，我現在告訴你。”
原梾一時怔住，停止反抗竟一動不動地等著。
“我入侵的不是那個少年的手機，是女孩的手機，我以她的名義逼他去死，並且告訴他是你爺爺舊城改造項目害的她沒了家，那少年竟然傻乎乎地真去做了。”
原梾眼淚毫無征兆地滑出眼角，他吸入了大量麻醉劑，意識到自己的力量正在漸漸消失，竟然掙紮著自己按了林躍右手的按鈕，電流刺激讓他條件反射地再次爆發出力量，他抱著林躍翻了個滾，憤怒地騎壓到他身上一拳一拳用力擊打他面部，拳頭綿軟無力，他再次拎起林躍衣領使出全身力氣一腦袋狠撞上去，林躍生生受了，鼻血很快流淌出來，林躍好像也沒了力氣，躺在地上不再反抗，眼眸半闔，望著屋頂的太陽光臉上卻掛著笑：“小木頭，雲時死了，山時沒有化龍，你我從來就沒有好的結局，只是可惜啊，沒能親眼看一看那幅畫。”
原梾發瘋一般死死掐著他，根本聽不清他在說什麽，他眼睛通紅，五感關閉，所有殘存的意志力只剩下一個念頭，就是弄死林躍。
屋裏回蕩著蕭行急切地呼喊：“原梾，停下，他騙你的。”
原梾狂躁的腦內什麽都聽不進去，林躍一動不動坦然接受著原梾的審判，被掐的爆出眼淚卻依然是笑著的：“用點力，你爺爺可是瞬間被砸死的。”
暴怒中，原梾動作遲滯地打了他一拳，他不解恨，環顧一周雙手抓起一個圓形鐵盤就要朝林躍腦袋猛砸下去……
突然，空曠的地下空間裏響起了原閎識的喊聲：“小梾！”
原梾舉著圓形機器人的雙手懸停在半空，原閎識的聲音穿透耳鼓，喚回了他本我的意識。剎那間，原梾仰著頭淚流滿面，他爺爺沒死，一切就像做了場夢一樣，圓形機器人從他手中跌落滾鐵環一樣滾到墻角，嚇著一樣縮在角落不動了，原梾脫力倒地，孩子般啜泣出聲，身體開始一點一點失去自主權。
淚眼模糊中，他聽到他爺爺在哭，那是蕭行……
林躍存儲器中有款擬聲軟件，裏面只存著原閎識的聲音，蕭行對著屏幕抹了把眼淚，用原閎識的聲音跟他對話：“原梾，你要能動，拿著手機采集指紋，還記得他拿哪個手指按的門鎖嗎，把手指放在HOME鍵。”
原閎識還活著，原梾在緩緩流散的意識中想到，他得出去，他太想爺爺了，他想起身，卻無論如何也控制不了身體，掙紮間他摸到林躍的手，再次按下按鈕。
蕭行意識到他在做什麽，急切地喊道：“別動，原梾，我，我來想辦法。”
原梾根本不聽，電流緩緩流過身體，他身體痙攣著卻根本感覺不到疼痛，只有麻癢，電了幾次後，他終於有了點力氣，沙發離他不遠，他滾了兩圈摸到垃圾桶扳倒，摸到手機後艱難地爬回林躍身邊，五感在緩慢消失，原梾看不清，蹭到林躍手邊極力控制意識采集指紋。
電腦前的蕭行淚眼模糊地指揮道：“再按兩下，馬上采集好了。”
原梾拽著林躍的大拇指按一下放開再按一下，林躍半睜著眼一動不動。
“好了。”蕭行哽咽道：“我馬上來。”
聽到任務完成，原梾卸了力，眼皮沈沈地想睡去，原閎識的聲音再次傳來：“小梾，別睡。”
蕭行想起林躍給原梾打的那通電話，他清醒地知道對方在作弄他，卻不舍得掛電話。自然死亡是個緩慢的過程，就連大腦在這之前都做好了準備，它會保護本體在死亡來臨時免遭痛苦。原梾一直都沒接受原閎識的突然離去，這段時間他看似平靜，卻是無聲地歇斯底裏。他從小到大全部感情投射都在原閎識身上，原閎識意外死亡，是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風雪，風雪過後，漫長的冬季才剛剛降臨。
蕭行跋涉深雪而來，才發現原梾的世界滿目瘡痍，他無能為力，只能借著原閎識的殼說著他想說的話：“小梾，能聽到我說話嗎？我雖然不舍你傷心，但有些情緒不必藏著，有些事也不必非得解決。我們是親人，所以不管你是堅強還是脆弱，優秀還是平凡，喜歡男孩還是喜歡女孩，我都愛你，我想你健康快樂、無災無難到長命百歲，所以像今天這樣的事不可再做，聽到就應一聲，我便當你答應了。”
屏幕裏的原梾一動不動，渾身是傷，帶著哭音努力輕輕“嗯”了一聲。
手機就在原梾手邊，蕭行清晰地聽到了。
“我聽到了，一言為定。”蕭行笑著擦掉眼淚，繼續道：“沒跟你好好道別不是你的錯，要教你的還有想跟你說的話，都在你的成長軌跡裏，所以不要遺憾，也不要難過太久。”
“爺爺，我好想你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
“我會好好照顧奶奶，還有我爸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
“我很困，睡著了是不是就見到你了。”
“我們馬上就能見面了。”
“真好，還活著。”
林躍聽著這一切，已經多年沒流淚的他，眼角滑出一滴淚，他努力側頭想看看原梾。
那年暑假，一個陽光溫暖的午後，他選了自己最自由的地方，準備把積攢許久的一罐小藥片當糖豆嚼了。校園空曠而美麗，幾個孩童在操場草地踢球，無憂無慮，15歲的少年看著，絕望地留戀，不知不覺間淚流滿面。
一個八九歲的小男孩，安靜地坐在操場邊畫畫，註意到不遠處的看臺，有位哥哥哭得傷心，小心翼翼地走過去遞上他剛剛畫好的幾張畫。
“哥哥，我捉了好多很漂亮的東西，送給你好不好，你不要哭了？”
羅瑞抹掉眼淚，看著遞來的畫，畫中的自己掛著眼淚卻帶著笑，用雙手兜一汪清泉捉了一束光，還有雲朵，星辰……
看他終於笑了，小男孩也跟著笑了，軟萌可愛。小男孩高興地從書包裏翻出所有的糖果放到他懷裏，剝開一顆遞到他嘴邊：“這些都給你，今天只許吃一顆，吃多了會長蛀牙。”
“嗯。你叫什麽名字？”
“小木頭。”
羅瑞舌頭卷著水果糖，甜滋滋的：“是小名吧，我想知道你的大名。”
小男孩低頭揪著書包，好半天才猶猶豫豫道：“林樾。”
“哦。”
“你為什麽哭？也沒人跟你玩兒嗎？”
羅瑞笑道：“嗯，大概是吧。”
小男孩突然笑得眼睛彎成月牙：“沒關系，會有朋友的。”他看到林躍身旁放著一個白色藥瓶，問道：“哥哥，你生病了嗎？”
“嗯，也沒什麽，就是晚上夢裏會出現不好的東西。”
小男孩有點心疼地自言自語道：“生病很不舒服，不過夢裏出現的鬼怪我有辦法幫你趕跑。”
他拿出自己的詩詞書，翻出夾著的兩張長條狀的畫遞給羅瑞道：“我跟爺爺跑鄉鎮，看到許多人家門前都貼著門神，你把這個藏到書裏放到枕頭下，他會幫你打跑所有的妖魔鬼怪，我試過，他們很靈很厲害的。”
羅瑞瞧著畫裏的門神不似尋常，雖長相魁梧怒目而視，卻兇萌兇萌的，他再次被小男孩成功逗笑：“這是你畫的嗎？”
“嗯，你今天試試就知道它管不管用了。”
“給我了，你怎麽辦？”
“我再畫一個。”
“謝謝你。”
這時，小男孩胳膊上的電話手表響了，他收拾書包跳下看臺：“哥哥，我得走了。”
羅瑞起身道：“你在這上學嗎？”
“文興小學，哥哥再見！”
羅瑞看著收到的這許多禮物，竟然真的想試試看管不管用。那個小男孩沒騙他，長那麽大他第一次睡得輕松，沒有暴力毆打，沒有怪物侵犯，也沒有深不見底的恐懼……
蕭行將采集到的指紋打印到透明膜片上，奔進車庫時，程煜正在施展各種開鎖技能開鎖，大冬天出了滿身汗。程煜將手指貼到膜片上嘗試多次後，終於聽到開鎖的聲音。
他拿槍沖進去，地上的兩人已昏睡過去。程煜探了探林躍鼻息，拿手銬直接拷了人，蕭行背著原梾到花園時，陸昂和趙成業帶著一眾人正焦急地等著，連消防人員也到了。蕭行看著原梾裸露在外的皮膚遍布傷痕，皮膚很涼，他想摸一下他脈搏，手卻哆嗦到什麽都感知不到，陸昂蹲下身拍拍他肩膀，自顧自摸摸原梾頸動脈輕聲道：“蕭行，別怕，原梾沒事，救護車馬上到了。”
李星漢脫了衣服蓋住原梾濕漉漉的身子，安慰的話一句也說不出來，劉誠在一旁震驚到失語，汪彥辰握著拳頭咬著牙立在一旁，沒有靠近。
景曉峰翻遍吧臺櫃子和抽屜也沒找到電子腳鐐的鑰匙，最終消防人員拿著電鋸鉗子才切斷原梾腳上的鐐銬。程煜和蕭行跟著救護車去醫院，景曉峰留在原地等著隊裏人來現場勘驗取證。
已是淩晨4點，程煜協商酒店負責人安排大巴送學生回學校，一路上大家都沈默不語，於海吩咐道：“在警方調查結果沒出來之前，今晚一切都要保密。”
陸昂和趙成業道：“學長放心。”
救護車車廂裏的燈亮的刺眼，原梾昏死過去般一動不動，蕭行抓起他的手放到臉頰處輕輕蹭了蹭，心裏絕望地想到：我是真的恨你了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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程煜正在一層細細檢查墻壁和地板，並未發現暗門或者機關之類的入口或出口。耳機裏傳來蕭行的聲音：“程警官，入口在車庫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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程煜撬開車庫門，車庫裏除了那輛銀色轎車，還有三輛一模一樣的黑色suv。白色墻壁上有一張巨幅畫，畫裏有個門，程煜試著推了一下居然開了，穿過一條長長的走廊，他們來到了一扇厚重的鋼門面前，程煜試著敲了一下，連空音都沒有。
景曉峰沮喪道；“這種門炸彈都破不了，怎麽辦？”
程煜：“給消防打電話，試試看能不能把采光天窗切開一個入口。”
景曉峰：“原梾怎麽辦？暴力破門會不會刺激林躍？”
程煜：“我試著開鎖，消防來了先待命。”
“是。”
林躍突然變得異常平靜，他抱起原梾，原梾突然睜眼再次一腦袋狠撞上去，林躍側身躲開，死死掐著原梾的脖子道：“就算死，我們也要死在一起。”
原梾被勒的青筋爆出，只感覺眼前五彩斑斕的光影中出現個巨大的黑影，他臉上掛著怪異的笑，隨手摸到地上的一罐什麽東西朝林躍太陽穴重重砸去。林躍沒想到他力氣突然變得這麽大，被砸得懵了一瞬，再次按了右手按鈕，原梾左腿抽搐一下，全然不管不顧地抓著他的衣領一腦袋狠撞上去，他找不著武器就把自己腦袋當鐵頭功用，林躍一拳擊他頸部，原梾仰翻在地急呵出一口氣，他好像不知道疼，滾身踹開林躍時順手超起身旁的噴霧劑，林躍此時恰好撲過來，原梾急亂中按了按壓泵，有什麽霧氣一樣的東西跑出來噴了林躍一臉。
林躍知道那是什麽，急怒中他抓著他肩膀死命朝吧臺砸去，噴霧罐摔出去，原梾感覺不到疼，只感覺自己身體像要散架了，林躍撿起摔到他身旁的噴霧罐也對著原梾亂噴一氣，一旁的掃地機器人這時跑到原梾手邊不停地撞他的手：“請保持前方空曠！”
原梾根本不知道那是什麽，抄起來就砸，林躍手中的噴霧被打掉，掃地機器人倒翻在地哀嚎：“哎呀，主人我翻車了，救命！”
空氣中彌漫著濃濃的□□味，兩人同時劇烈嗆咳起來，林躍可見地動作遲緩許多，翻到原梾身上死命掐著他：“你心心念念的答案，我現在告訴你。”
原梾一時怔住，停止反抗竟一動不動地等著。
“我入侵的不是那個少年的手機，是女孩的手機，我以她的名義逼他去死，並且告訴他是你爺爺舊城改造項目害的她沒了家，那少年竟然傻乎乎地真去做了。”
原梾眼淚毫無征兆地滑出眼角，他吸入了大量麻醉劑，意識到自己的力量正在漸漸消失，竟然掙紮著自己按了林躍右手的按鈕，電流刺激讓他條件反射地再次爆發出力量，他抱著林躍翻了個滾，憤怒地騎壓到他身上一拳一拳用力擊打他面部，拳頭綿軟無力，他再次拎起林躍衣領使出全身力氣一腦袋狠撞上去，林躍生生受了，鼻血很快流淌出來，林躍好像也沒了力氣，躺在地上不再反抗，眼眸半闔，望著屋頂的太陽光臉上卻掛著笑：“小木頭，雲時死了，山時沒有化龍，你我從來就沒有好的結局，只是可惜啊，沒能親眼看一看那幅畫。”
原梾發瘋一般死死掐著他，根本聽不清他在說什麽，他眼睛通紅，五感關閉，所有殘存的意志力只剩下一個念頭，就是弄死林躍。
屋裏回蕩著蕭行急切地呼喊：“原梾，停下，他騙你的。”
原梾狂躁的腦內什麽都聽不進去，林躍一動不動坦然接受著原梾的審判，被掐的爆出眼淚卻依然是笑著的：“用點力，你爺爺可是瞬間被砸死的。”
暴怒中，原梾動作遲滯地打了他一拳，他不解恨，環顧一周雙手抓起一個圓形鐵盤就要朝林躍腦袋猛砸下去……
突然，空曠的地下空間裏響起了原閎識的喊聲：“小梾！”
原梾舉著圓形機器人的雙手懸停在半空，原閎識的聲音穿透耳鼓，喚回了他本我的意識。剎那間，原梾仰著頭淚流滿面，他爺爺沒死，一切就像做了場夢一樣，圓形機器人從他手中跌落滾鐵環一樣滾到墻角，嚇著一樣縮在角落不動了，原梾脫力倒地，孩子般啜泣出聲，身體開始一點一點失去自主權。
淚眼模糊中，他聽到他爺爺在哭，那是蕭行……
林躍存儲器中有款擬聲軟件，裏面只存著原閎識的聲音，蕭行對著屏幕抹了把眼淚，用原閎識的聲音跟他對話：“原梾，你要能動，拿著手機采集指紋，還記得他拿哪個手指按的門鎖嗎，把手指放在HOME鍵。”
原閎識還活著，原梾在緩緩流散的意識中想到，他得出去，他太想爺爺了，他想起身，卻無論如何也控制不了身體，掙紮間他摸到林躍的手，再次按下按鈕。
蕭行意識到他在做什麽，急切地喊道：“別動，原梾，我，我來想辦法。”
原梾根本不聽，電流緩緩流過身體，他身體痙攣著卻根本感覺不到疼痛，只有麻癢，電了幾次後，他終於有了點力氣，沙發離他不遠，他滾了兩圈摸到垃圾桶扳倒，摸到手機後艱難地爬回林躍身邊，五感在緩慢消失，原梾看不清，蹭到林躍手邊極力控制意識采集指紋。
電腦前的蕭行淚眼模糊地指揮道：“再按兩下，馬上采集好了。”
原梾拽著林躍的大拇指按一下放開再按一下，林躍半睜著眼一動不動。
“好了。”蕭行哽咽道：“我馬上來。”
聽到任務完成，原梾卸了力，眼皮沈沈地想睡去，原閎識的聲音再次傳來：“小梾，別睡。”
蕭行想起林躍給原梾打的那通電話，他清醒地知道對方在作弄他，卻不舍得掛電話。自然死亡是個緩慢的過程，就連大腦在這之前都做好了準備，它會保護本體在死亡來臨時免遭痛苦。原梾一直都沒接受原閎識的突然離去，這段時間他看似平靜，卻是無聲地歇斯底裏。他從小到大全部感情投射都在原閎識身上，原閎識意外死亡，是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風雪，風雪過後，漫長的冬季才剛剛降臨。
蕭行跋涉深雪而來，才發現原梾的世界滿目瘡痍，他無能為力，只能借著原閎識的殼說著他想說的話：“小梾，能聽到我說話嗎？我雖然不舍你傷心，但有些情緒不必藏著，有些事也不必非得解決。我們是親人，所以不管你是堅強還是脆弱，優秀還是平凡，喜歡男孩還是喜歡女孩，我都愛你，我想你健康快樂、無災無難到長命百歲，所以像今天這樣的事不可再做，聽到就應一聲，我便當你答應了。”
屏幕裏的原梾一動不動，渾身是傷，帶著哭音努力輕輕“嗯”了一聲。
手機就在原梾手邊，蕭行清晰地聽到了。
“我聽到了，一言為定。”蕭行笑著擦掉眼淚，繼續道：“沒跟你好好道別不是你的錯，要教你的還有想跟你說的話，都在你的成長軌跡裏，所以不要遺憾，也不要難過太久。”
“爺爺，我好想你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
“我會好好照顧奶奶，還有我爸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
“我很困，睡著了是不是就見到你了。”
“我們馬上就能見面了。”
“真好，還活著。”
林躍聽著這一切，已經多年沒流淚的他，眼角滑出一滴淚，他努力側頭想看看原梾。
那年暑假，一個陽光溫暖的午後，他選了自己最自由的地方，準備把積攢許久的一罐小藥片當糖豆嚼了。校園空曠而美麗，幾個孩童在操場草地踢球，無憂無慮，15歲的少年看著，絕望地留戀，不知不覺間淚流滿面。
一個八九歲的小男孩，安靜地坐在操場邊畫畫，註意到不遠處的看臺，有位哥哥哭得傷心，小心翼翼地走過去遞上他剛剛畫好的幾張畫。
“哥哥，我捉了好多很漂亮的東西，送給你好不好，你不要哭了？”
羅瑞抹掉眼淚，看著遞來的畫，畫中的自己掛著眼淚卻帶著笑，用雙手兜一汪清泉捉了一束光，還有雲朵，星辰……
看他終於笑了，小男孩也跟著笑了，軟萌可愛。小男孩高興地從書包裏翻出所有的糖果放到他懷裏，剝開一顆遞到他嘴邊：“這些都給你，今天只許吃一顆，吃多了會長蛀牙。”
“嗯。你叫什麽名字？”
“小木頭。”
羅瑞舌頭卷著水果糖，甜滋滋的：“是小名吧，我想知道你的大名。”
小男孩低頭揪著書包，好半天才猶猶豫豫道：“林樾。”
“哦。”
“你為什麽哭？也沒人跟你玩兒嗎？”
羅瑞笑道：“嗯，大概是吧。”
小男孩突然笑得眼睛彎成月牙：“沒關系，會有朋友的。”他看到林躍身旁放著一個白色藥瓶，問道：“哥哥，你生病了嗎？”
“嗯，也沒什麽，就是晚上夢裏會出現不好的東西。”
小男孩有點心疼地自言自語道：“生病很不舒服，不過夢裏出現的鬼怪我有辦法幫你趕跑。”
他拿出自己的詩詞書，翻出夾著的兩張長條狀的畫遞給羅瑞道：“我跟爺爺跑鄉鎮，看到許多人家門前都貼著門神，你把這個藏到書裏放到枕頭下，他會幫你打跑所有的妖魔鬼怪，我試過，他們很靈很厲害的。”
羅瑞瞧著畫裏的門神不似尋常，雖長相魁梧怒目而視，卻兇萌兇萌的，他再次被小男孩成功逗笑：“這是你畫的嗎？”
“嗯，你今天試試就知道它管不管用了。”
“給我了，你怎麽辦？”
“我再畫一個。”
“謝謝你。”
這時，小男孩胳膊上的電話手表響了，他收拾書包跳下看臺：“哥哥，我得走了。”
羅瑞起身道：“你在這上學嗎？”
“文興小學，哥哥再見！”
羅瑞看著收到的這許多禮物，竟然真的想試試看管不管用。那個小男孩沒騙他，長那麽大他第一次睡得輕松，沒有暴力毆打，沒有怪物侵犯，也沒有深不見底的恐懼……
蕭行將采集到的指紋打印到透明膜片上，奔進車庫時，程煜正在施展各種開鎖技能開鎖，大冬天出了滿身汗。程煜將手指貼到膜片上嘗試多次後，終於聽到開鎖的聲音。
他拿槍沖進去，地上的兩人已昏睡過去。程煜探了探林躍鼻息，拿手銬直接拷了人，蕭行背著原梾到花園時，陸昂和趙成業帶著一眾人正焦急地等著，連消防人員也到了。蕭行看著原梾裸露在外的皮膚遍布傷痕，皮膚很涼，他想摸一下他脈搏，手卻哆嗦到什麽都感知不到，陸昂蹲下身拍拍他肩膀，自顧自摸摸原梾頸動脈輕聲道：“蕭行，別怕，原梾沒事，救護車馬上到了。”
李星漢脫了衣服蓋住原梾濕漉漉的身子，安慰的話一句也說不出來，劉誠在一旁震驚到失語，汪彥辰握著拳頭咬著牙立在一旁，沒有靠近。
景曉峰翻遍吧臺櫃子和抽屜也沒找到電子腳鐐的鑰匙，最終消防人員拿著電鋸鉗子才切斷原梾腳上的鐐銬。程煜和蕭行跟著救護車去醫院，景曉峰留在原地等著隊裏人來現場勘驗取證。
已是淩晨4點，程煜協商酒店負責人安排大巴送學生回學校，一路上大家都沈默不語，於海吩咐道：“在警方調查結果沒出來之前，今晚一切都要保密。”
陸昂和趙成業道：“學長放心。”
救護車車廂裏的燈亮的刺眼，原梾昏死過去般一動不動，蕭行抓起他的手放到臉頰處輕輕蹭了蹭，心裏絕望地想到：我是真的恨你了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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